第576章 多方角力(二)(二合一)-《大明望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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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杨廷和道:“你也不用心里腹诽,如今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。现下的沈氏一族,还不能彻底担保清白。”

      沈瑞连忙点头,押回来那两个沈家“人证”,摆明了还是要处置的:“瑛大哥与小婿一些书信,小婿也带来了,正想请教岳父,该往哪家拜会才好。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誊抄的收信人名册。

      杨廷和却是并不去看:“我急着找你来,就是怕你们四处托人。现下的沈家,一动不如一静。”

      沈瑞之前也与沈理、沈瑛商量过这点,动作越大反而引人生疑,只是若什么都不做,难道清白就会自动落回沈家身上了?

      见沈瑞脸上微露迟疑之色,杨廷和道:“你也知,这件事已经不单单是沈家是否通倭了,而是,是否通藩。”

      沈瑞最怕的也就是这点,松江是沈家大本营,沈家失心疯了才会通倭来祸害自家,这次倭寇上岸沈家又是损失惨重,因此通倭根本站不住脚。但是,沈珠的行为可以说是真正的通藩了。

      对于朝廷来说,通藩比通倭罪更无法容忍。

      “沈珠那边,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。如今我们还能做些什么……还请岳父教我。”沈瑞先前讲述时,并没有隐瞒沈珠之事。

      “什么都不要做。做多错多。”杨廷和叹道:“沈家分宗是一步妙棋。便是那两个‘人证’获罪,也不会连累整个沈氏一族。不过,藩王之事始终不能直接摆出来说,那两个‘人证’处罚有限,株连九族是不会的。这事儿怎么判,要看三位阁老了。”

      “谢阁老女婿是沈家人,自然是站在沈家这边。刘阁老针对的是王华、王守仁父子,虽然不可能构陷沈家,却也不会让王守仁把这案子审得圆满获得朝堂赞赏就是了。至于李阁老这边……”杨廷和斟酌着道:“获罪的松江知府赵显忠是李阁老的人,案子又牵出来个贺家,而贺东盛也是李阁老的人,李阁老因这件事已经有些灰头土脸了。赵显忠的事已是板上钉钉,李阁老定然不会理会,贺东盛却是还在四处走动请托。贺家到底定成谋算他人家产还是通藩,还在两可之间。虽然沈家是受害者,但是无论李阁老或是谁,若要帮贺家,也必然是要想尽法子从沈家身上下手。”

      “还有一件事……”杨廷和有些无奈道:“听闻,李阁老欲与嫡长孙女择婿今科状元沈瑾?”

      沈瑞也无奈,点头道:“之前瑾大哥的座师曾提起过。瑾大哥当时是想请理六哥出面提亲的,不想后来……”他心底再次把沈源这祸害骂了千八百遍。

      杨廷和道:“虽然这件事并没有说开,但也有一二人知情。而沈源悔婚盐商闫家致使闫家子侄报复的事明明白白写在案情中,李阁老面上不显,却也当是极为恼火。这门亲是定然不成了,日后只怕沈瑾的前程也……李阁老便是不迁怒沈家,怕也有小人从中作祟……”

      杨廷和收口不再说下去,沈瑞也是明白的,也不接口,只点点头。

      这是做亲不成反做成仇了。

      李阁老不喜沈家,都不需要他亲自说什么,只要放点风声出去,就会有一群人上杆子来踩沈家以讨好李阁老。

      “现下内阁之中,有两位阁老是不想看到沈家全身而退的。”杨廷和肃然道,“故此,沈家现在分宗就足够了,什么都不要做才是稳妥之举,若你今日出去走动,明日就能让两阁老门下找到口子撕掳开这案子。”

      沈瑞额角已见了细汗,听罢起身郑重一揖,谢过杨廷和。

      杨廷和又提及这案子中一个看似极小的一桩事:“盐商闫家豪富,不少人本就看着眼热,这场案子里,闫宝文不能定为通藩,却可定为通倭,谋害钦差事情也闹的不小,闫家已被整个抄家。”

      沈瑞忙道:“我会转告瑾大哥对闫家事守口如瓶。”

      杨廷和对女婿这反应速度十分满意,点头道:“你心中有数便好,如今沾上个‘盐’字,就有掰扯不清的事。八月中旬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同知陈震才升为河间长芦运使,九月初庆云侯周寿、寿宁侯张鹤龄家人强买盐引的事又被翻出来弹劾。”

      杨廷和的声音越发低沉起来:“籍没闫家家产,并没有多少交到国库,而是进了内库。为着这事,内阁也颇有微词。”

      沈瑞一呆,此时大同战事未完,太湖剿匪又开始了,国库正是吃紧的时候,寿哥竟还把个盐商的家产都搂进自己私库,内阁原就不想放权,这不是现成的短处送到内阁手上?

      杨廷和见他这反应,也是苦笑连连,“皇上,主意已定,由不得人劝。且这事做都做了。所以这案子,还有许多难缠之处……”

      *

      沈瑞打杨廷和书房出来,依礼要去后宅给杨廷和的继室太太俞氏请安。迎面正遇上等得不耐烦的杨慎,两人相互见礼,便一路同行。

      杨慎对沈家的事情知道个大概,见沈瑞愁眉不展的模样,便道:“可是有什么事不好料理?老爷怎么说?”

      沈瑞冲大舅哥笑了笑,只道:“这案子有些个棘手,岳父的意思是现在宜静不宜动,先静观其变。”

      杨慎因被杨廷和打发出去,显见是父亲不信自己才不让自己参与那些机密之事,不免有些堵心,见沈瑞这般说,只道他敷衍,便有些不快,沉下脸道:“若有什么,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,一人计短两人计长,总有个对策。你这般藏着掖着作甚!莫非真有什么机密大事不成?”

      沈瑞有些哭笑不得,这个大舅哥一向脾气如此,他也不想与之计较,便笑道:“大兄误会了,真是岳父这样说的,我并无丝毫隐瞒。”他压低声音道:“这件事里,扯着那三位阁老,岳父是告诫我行事要多多谨慎。”

      杨慎听闻牵扯内阁角力,也知不好多问,讪讪道:“那你可要多加小心。”转而又岔开话题,说起书院诸事以及士子间关于为何还不加恩科的传闻来。

      沈瑞如今还在孝中,左右是不可能应试的,因此加不加恩科他是全不在意的,而杨慎还年轻,也没甚影响,两人只当闲话说上几句。

      说话间已到了内宅上房,管事妈妈亲自挑了帘子,将自家大少爷和沈瑞这位东床娇客迎了进去。

      *

      杨廷和继室俞氏素来知趣,前脚收了沈瑞孝敬的松江土产,知沈瑞会来请安见礼,便吩咐了人去请杨恬前来见客。

      杨恬那边也少不得一群耳报神,沈瑞进得杨家大门,就有小丫鬟偷偷跑来传信,讨个赏钱。没一会儿沈瑞的三箱子礼物抬了过来,养娘、贴身丫鬟各个喜气洋洋,于她们而言,姑爷心疼姑娘自是好事。

      杨恬红着脸亲自开了箱子,但见除去松江棉布等衣料外,足装了一箱子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匣子,依次打开来看,竟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:五颜六色的阿福娃娃、惟妙惟肖的生肖摆件、根雕的笔筒、竹编花瓶、薄如蝉翼的丝面团扇、攒丝雕花的香薰球,还有许多精美的苏绣小件,有玩的有用的,处处显出心思。

      杨恬喜欢得紧,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,一件件在手上把玩,心里越发甜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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